《信報》7月11日A27刊登雷鼎鳴文章，指出沒有完美的選舉制度。雷教授是笔者尊敬的學者，上述判斷也是西方學界過去約六十年的經典觀點。本文補充近十年出現的另一觀點，即，雖然都有缺點，但選舉制度有優有劣；不够民主的制度鼓励多數暴政甚至少數暴政，激起反抗，撕裂社會，導致惡鬥，甚至生命塗炭；而比较民主的制度鼓励和谐多贏，促進社會穩定。

     這是重要的補充。過去，我們只知「所有制度都有缺點」，於是許多人認為「所有制度都一樣，任何改革都不必，惟有專制最方便」；但民眾和學者多不愿接受這個結論，西方學界為此困惑了約半個世紀。如今，我們知道制度的優劣天差地別，於是可以追求相對最好。

     以下簡述「制度有優劣」觀點的論證思路；更多解釋見筆者著《選舉的困境》網上免費版和去年以来刊在《信報》的十余篇文章。

     所謂選舉，就是選民投票傳遞自己的意願，選出官員管理公共事務。這是「代議民主」的核心。選民意願傳遞越精準，選舉制度越民主。「選民意願」包含兩種訊息，一是「選擇人數」，如多少人認為候選人甲優於乙，多少人認為丙優於乙；二是「候選人距離」，如甲優於乙多少，丙優於乙多少。根據兩種訊息的傳遞精準度，可計算制度的「民主度」。

     以100分代表完全民主，兩種訊息各分配50。附表E所示12種制度中的9種（4~12）完全忽略「距離訊息」，得50分中的0分；其中多賽制全面測量「人數訊息」，得滿分50，民主度=0+50=50。学民思潮主张的一選制只讓選民表述首選與其他候選人的區別，而不允許表述其他人相互區別；設有10個候選人，每兩個候選人間的區別為1條訊息，則一選制測量(102-10)/2=45條訊息中的 9條，民主度=0+(9/45)*50=10。真普联、十八学者和十三学者主张的二選制比一選制多一輪投票，傳遞訊息也多一倍，得20分。設10名候選人中5名被篩除，(52-5)/2=10, 則中央政府主張的篩直選的民主度是一選制的10/45, 即2.2。設有350萬選民，則香港2012年的篩間選制的民主度是篩直選的1200/3.5M，即0.0008。 與100比，2.2和0.0008都很小，但相互比，兩者相差近三千倍。可見，許多港人主張「食住先」，從數學上看是智慧的。

     博達、記分和多訊制都全面測量「人數訊息」，得滿分50。博達制估測而非實測「距離訊息」，50+15=65。多訊制實測距離且允許選民排序或勾選，相對最民主最自由，50+45=95。狹義記分制迫使不能記分者記分，造成误差，50+35=85。

     把民主度1到50的制度稱為「亞民主」，那麼美英法德日等幾乎所有「民主制度」其實都是亞民主，因為它們都實施一選或二選等「勾選制」。

     在勾選制亞民主下，候選人只要贏得過半選民就可罔顧其他群體，導致多數暴政甚至少數暴政，促成反抗，撕裂社會。根據出現暴政的概率可預測社會穩定。G列顯示，類似香港2012及以前的開明專制可維持一定時期的穩定。而中央為2017設計的「篩直選」，一面讓選民直接投票選特首，一面卻違抗民意實施政治篩選，最不穩定；實行篩直選的泰國是實例。泛民主張沒有政治篩選的一選或二選；雖然取消篩選避免了大矛盾，有助穩定，但勾選制會撕裂社會；實行勾選的埃及、烏克蘭和伊拉克是近例。與之相較，多讯记分鼓励和諧多赢，促成长期稳定。

     附表H列出組織成本，如二選制兩輪投票的成本高於各種一次投票的制度。綜合考量效益與成本，多訊制最近於完美。

     古希臘直接民主[v]被視為民主1.0，近代美國代議（亞）民主被視為2.0。從民主程度、社會穩定與組織成本綜合考量，以多訊記分為核心的新一代民主，有望發展為3.0。北京與香港的政治家、活動家和傳媒人，有沒有足夠的胸襟、智慧和胆魄，在2017把香港建成人類民主3.0的第一個模板？